景明sparkle

所以我们跑吧,跑到银河凋零,跑到宇宙枯萎,你如果不想降落,我们就一直飞。

【凌越】救倒悬

医者难自医,观音不渡己。


狗血爱情故事,后期伪站//街文学,可提前避雷。


一.


“护士,二零三床,加一针吗啡。手术室还要多久?能尽力提前一点吗?”


年轻的主任医师皱着眉,在病房里快速地穿行着,一个个的检查。今天轮到他值班,恰恰遇上医院里不安定:附近出了起不小的事故,连环车祸,几个人当场殒命,伤员都被送到了最近的这家医院的急诊。


医院里的床位已经几乎占满,外面还在往里进人,他刚刚已经打电话喊了几个附近的主治医生赶回来,却还是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——他虽说是医院里最年轻的主任医师,院长亲手提上来的外科一把好手,但处理这种大场面的机会还是少。


医院里的救护车已经全都派出去了。刺耳的警报声混着喇叭声渐远,人手已然是不足,一时间上上下下都忙起来,一起应对这个局面。男人安抚完病房那边,转头就来到大堂里帮着处理。


一个女人呻吟着被护士们推进来,年轻的医生拿手轻轻捏了一下患者肿胀的小腿:


“除了这里尖锐的疼,别处还疼吗?膝盖?”


得到喘着粗气的否认后,他低下头火速在手里的本子里写下病例,撕下来别在行动病床边。


“加床07,小腿骨错位,强力撞击导致软组织挫伤,李医生忙完了上一个给他送过去。”


护士得了令,推着病床离开,医生则马不停蹄的去查看下一个病患。


“快让让!”


突然听见大门口传来呼喊,一个男人身上背着一个满头是血的伤员冲进来,护士赶紧拉了一张活动床过来,几个人接下那个男人背上的病患安置好。


“怎么回事?谁让你随意搬动的伤员?”年轻医生赶过来,一直皱着的眉头团得更紧了。突如其来的混乱让他有些烦躁,带上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往伤员胸口贴了几下,又伸手去探对方头上的伤口。


“问题不大,看起来是个皮外伤,不用浪费加床了,一会儿直接拉去消毒缝针就行,留院观察一晚上看看有没有眩晕和呕吐。”


他处理完这边,转过脸向着刚刚背着人冲进来的男人,语气有点严厉:“随意搬动伤员,知道后果吗?万一出了事情谁来担责任?”


那人是个外卖小哥,身上穿着黄色的外卖服。外面还下着雨,他一路赶着想来也没打伞,身上都已经湿透了,有点长的头发已经湿成了绺,几缕垂在额头前,显得很狼狈。听见医生的指责,他没抬头,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搓手,十根手指绞在一起,充分体现出了那人的不安。


医生注意到了外卖小哥的小动作,发觉了自己语气的不当之处,心下懊悔自己怎么还能做出朝人发泄的蠢事。他目光柔和了下来,刚想开口道个歉,却被旁边的实习小医生开口打断了。


“小越哥?是你!”


医生回过头探寻得望着她,实习的小姑娘滔滔不绝地讲着:


“欸,凌医生,你不认识小越哥的吗?——哦,也是,平常你不太点外卖,可能没见过小越哥。他经常在我们这片送外卖!人超级好,送东西几乎从来都不迟到的。”


凌医生听过之后转过头看他。那人终于有些不堪重负的抬起头,露出一个友好得有点卑微的微笑。


“凌…凌医生…不好意思,我听那附近的人说这边车不够了,看着他也没什么大事,就把他送过来了…我没读什么书,不懂这些,实在是对不起…”


凌睿没说什么,盯着对方的眼睛出了神。


那人很黑。常年在外面风吹日晒,他的皮肤已经成了黄黑色。生活的艰苦化成了痕迹重重烙印在了年轻人的身上,是再努力也洗不掉的身份象征。


但是当那人抬起脸来,医院的光漏进他眼里一缕,凌医生看得有点恍惚——那是很漂亮的一双眼睛。大眼睛,双眼皮,眼尾微微上挑,眼角擒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泪光,叫光线碎在他眼底,一点点若有若无地折射出来。


这双漂亮的眼睛仿佛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人的脸上。凌睿觉得这对目光似曾相识,想得出神。


是小鹿。像是猎人枪下瑟瑟发抖的小鹿,睫毛上挂上了水珠,却伸着脸想要去蹭蹭面前的刽子手,恳求他垂怜。


“…没事儿,刚刚是我不好。你认识这个伤者吗?和他什么关系?”


“啊…不认识,就是路过。没事儿,没事儿就好。”那人长舒一口气,长睫毛颤巍巍的眨啊眨,竟在凌睿眼前就摇摇晃晃的要倒下去。


医生吃了一惊,伸手去揽住摇摇欲坠的人的肩膀。


“你怎么了?低血糖?头晕吗?”


那人赶紧摇摇头,想伸手扶一把旁边的墙,手刚伸出来又缩了回去:刚刚把伤者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他手上已经沾上了血迹,刚刚的鲜血凝固在他手上显出暗沉的红,混着他逡黑又带着累累伤痕的手显得很不整洁。


他看看医院里洁白的墙,咬着嘴唇把手收了回来,用尽全身力气想从凌睿怀里站起来,那人胳膊却收得紧,身体又很疲劳,他做了一次徒劳的尝试。


凌睿觉得自己有点头疼:“别动了,你这个身体状况还好心帮人?你都该躺进来了!”


那人倒是特别听话,说不动就不动,只是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抱歉地抬眼去看医生,平白给人增添了一种欺负了他的负罪感。


凌睿叹了今天的第八百口气:“你叫什么?年龄?”


“我叫王越,”外卖小哥赶紧回答,“…马上就二十四了。”


原来比自己还要小一岁。


“凌医生!快,一零八号可以手术了,二楼手术室空出来了,已经推进去注射麻醉了。”


凌睿被人叫去手术,把人放在旁边的长椅上,急匆匆的转身就走。走了两步他又折回来,好像忘了什么东西。


“王越,先别走,等我一会儿,手术做完了我给你检查一下开点药。”


话说完了他就风风火火的往楼上跑,解开了扣子的白大褂掀起一个衣角,王越在他身后的椅子上坐着,张了张嘴,没说话。


二.


等到凌睿做完手术出来的时候,那人果然已经不见了。小手术,不过不足一个小时,医生有些无奈地站在空空如也的长椅前面叹了口气,转身往楼上办公室走。


“欸,凌医生,你回来了?”还是刚刚的那个小实习生,“小越哥让我转告你他没什么事儿,就先回去了,叫你不用管他。”


没想到还能记得给我留个话,没自己悄悄的跑了。凌睿也没上心,往后跌坐在靠背椅上,闭上眼劳累地去揉皱得死紧的眉心,手下力度很大,像是想把疲劳和忙碌都揉开一般。他刚刚处理完第一波,回来坐十分钟就得起身再去病房进行二轮巡查。


“小越哥也挺惨的。他家里有个智商只有七岁的哥,有的时候还带着一起来送外卖,听说也是年龄很小的时候除了车祸,他爸妈当场就没呼吸了,哥哥护着他,脑子受损,成了半个傻子的样子。”


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揉眉头的手停下了,凌睿睁眼,空空的看着前方。


“他爸妈也死于车祸?”


“对,听说也是雨天路滑,后面大车失控,顶着他们家车撞上了前面的客车,推着走了好远。”


“…”


凌睿什么都没看,睁着眼出神。他眼前突然回现了刚刚那人的眼睛。可怜无辜,蒙着一层水汽,说着无声的话。


王越紧赶慢赶,终于冒着雨骑车到了家。再不回家,王超在家里就该着急了——他把车推到楼道里,抹了一把脸上的水,推开破旧的门进了屋子。在家里等了好久的王超立刻迎面扑上来,把有些虚弱的他推得后退了好几步,手臂支撑在墙上维持着身体的平衡。


“弟!今天怎么才回!”


王越深深吸了口气,柔和的拍拍哥哥的背安抚:“对不起,哥,让你等急了。我碰上一起…碰上一点事情,帮人处理了一下,耽误了时间。”


安抚好有些吵闹的王超,俩人一起馒头就着咸菜啃了几口,王越就说自己吃饱了,把剩下的东西都推到了哥哥前面。王超有点担心的看着他,他朝人笑笑。


“没事儿,哥,今天中午在外面吃好的了,不饿。”


他着实是没有胃口。王越走到狭窄的卫生间里,撸起裤腿来看自己的膝盖,果不其然已经肿起来了,像个馒头。


今天背着人跑的时候太慌张,腿一下子磕到了旁边的东西上,半条腿立刻麻了,失了力气。他身子一歪,一咬牙,撑着把人又往自己肩上运了运,膝盖处渐渐传来绵延而尖锐的疼痛,他没把人放下来,撑着继续跑,冷汗顺着脸颊滴到地上。


伤已经有挺久的了。在工地搬水泥,摔了一下,腿磕到东西上,又被包袱实实在在的砸在了下面。最开始受伤了他还撑着搬东西,不知道是什么伤,严不严重,也没钱去医院看,拖的时间太久,再加上日复一日的高承重,他的这条腿算是半废了。没法再扛水泥,他只好放弃了工地上的工作,寻了个送外卖的职业来糊口,养活他自己和王超。


今天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车祸的那一瞬间他是眩晕的——为了省钱,他中午没吃饭,看到鲜血淋漓还混着破碎的尸体的现场,胃抽搐着快要把胆汁都反上来。他呆呆的站在那里,四肢都失了力气,眼前不断回着小时候的画面。


破碎的玻璃,喷射出来的鲜血,护在他前面软塌塌的身体和痛苦的嘶喊。


年幼的王越张着嘴发不出声音。他伸手往脸上一抹,刚刚溅上的温热的液体,他伸手看了一眼,不是红的,是白的。


他后来才知道,那是脑浆。


他突然从回忆里面惊醒,浑身打了个冷战。大脑和身体叫嚣着在他身体里吵架,他差点晕过去。


这时候,他听到有人喊:“快,帮帮忙,救人啊!!”


王越没丝毫的犹豫,拉起一个躺在他面前的地上大声呻吟的人,就往医院跑。他脑子里什么都没剩了,只想着快点,再快点。


快点,他就死不了了。


直到把那人交给医生的时候,听到对方的质问,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做法是不对的。他直接失了气势,讪讪的,也不尝试给自己解释什么,任凭医生数落。


听见没有事情的那一瞬间他着实是长舒了一口气,好像浑身的包袱都被卸掉。只是刚刚忽视的疼痛在一瞬间都袭了上来,他眼前发晕冒白光,没撑住倒了下去。被人扶住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他脑子里浑浑噩噩,只有一个想法:


怪自己没文化,救人都能救错。


家里没有冰箱,他拿了个塑料袋装了冷水,堪堪覆在红肿的膝关节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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